日尧天(补档见置顶)

高™的高中牲,常年不在线

[海上组/达克]格尔曼的味道(下)

*自嗨向产物,无脑写文预警

*时间线见前文

*格喵预警,半兽化预警,失忆预警,少量OOC预警

*字数7k+,欢迎捉虫

以上


        格尔曼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东西,又似乎真的只是个漫无目的的旅人来等待日落西山。

        长久的沉默中,安德森突然侧过身,后退两步并举起一只手对着格尔曼来回比划了两下,然后,他笑着对面露疑惑的达尼兹解释道:

        “哈哈,我总觉得他非常适合做人物画的主角,背景以忧郁黯淡的色调为主,真的很搭配他身上茫然而孤寂的气质。”

        达尼兹刚要张口,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安静了下去,良久,他又看向了自始至终对他们毫无反应的冒险家。

        然后他说出了让他这辈子都印象深刻难以忘记的导致了之后一系列灾难的话。

        “我们去喝酒吧,我觉得,有时候酒精能让人忘记一切。”

        接着达尼兹又默默回想起了安德森那坨狗屎说出的第二句让他印象深刻难以忘记的导致了之后一系列灾难的话:

        “一杯芙尔洛克。”

        当那杯淡红偏粉的冒着细碎气泡的看起来很精致的饮料似的东西被推到格尔曼面前时,事态便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一去不返了。

        而不久前的安德森仍带着微笑,他还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一语成谶”,金发的猎人看着格尔曼面色茫然地举起那小巧的玻璃杯,想了想,介绍道:

        “‘芙尔洛克’,又称‘四洛克’,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一种酒类,以其味道近似果类饮料,酒精度数低却极易喝醉而闻名,哈哈,不过我们都知道,你肯定不会喝醉的,所以也许这类酒会很适合你也说不定?”

        毕竟格尔曼·斯帕罗其实是个爱喝甜冰茶的冒险家。

        达尼兹瞄了那杯酒两眼,他当然听说过这种好像是给小孩子喝的东西,只不过更偏向于淡啤酒或是烈酒的他从没有点过这类酒精饮料。

        罗塞尔大帝……接着,达尼兹无意间注意到了格尔曼·斯帕罗凝视着那杯粉红的液体,似乎在无声地念出这个称呼。

        疯狂冒险家什么时候都是很沉默的,哪怕醉酒也是。

        如果不是那金棕的、稍有涣散的瞳孔上浮现的层层水雾,两名猎人甚至无法意识到这五海之上最强冒险家喝醉了。

        “格尔曼·斯帕罗?”安德森讶异地挑眉,“你可别喝醉了吧?”

        达尼兹闻言打了个寒颤,赶忙转过头去看了沉默不语的格尔曼一眼。

        ——自从格尔曼喝下第一杯酒后,除了要酒以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状态,而他们自然能看出格尔曼先前状态的不对劲,所以便谁也没有发言,都只是默默地坐着喝酒。

        安德森时不时瞥上身侧的人一眼,他并不否认自己对那什么变形诅咒很感兴趣。

        所以他注意到格尔曼的更加不对劲也是合理的。

        因为就连达尼兹都注意到了。

        被他缠绕在腰间的黑色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身体垂落,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尾巴尖粘上了薄薄一层尘土也不自知,他甚至对于安德森的呼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就好像被叫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杯子,凝视着里面散发出香甜气味的粉红色液体,好像是凝视着无尽的虚空后“罗塞尔·古斯塔夫”这版权的归属人的名字。

        他的眼神里带着令人害怕的陌生,却又涌动着无垠的熟悉色彩汇聚成的海洋。

        “狗屎!怎么可能,他,他……”达尼兹才想起船长提过的“天使位阶”,他打了个磕绊,声音逐渐减小至无声,稍稍皱起眉,神情若有所思。

        “只要他想,还是可以的。”安德森没有在意达尼兹突然的异常,耸耸肩,面露无奈,“这诅咒有点厉害啊。”

        在海上,有些人喝醉了,喜欢撒着酒疯拉手谈心;有些人喝醉了,则是几乎和没喝醉没什么区别,只是会稍微放松对自己情感的压抑。

        两名猎人稍微设想了一下疯狂的冒险家对着人撒酒疯或是拉手谈心是个怎么样美丽的场面后都很庆幸他并不属于前者;但他们又不是那么希望格尔曼会是后者。

        当然,人都已经醉了,这时候再发表什么感想已经几乎没有意义了,现在他们最为庆幸的大概就是整个酒吧里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只剩下了角落里瑟瑟发抖自觉转身捂耳朵的老板。

        猎人们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不论谁在今晚之前都没有过照顾醉酒的人的经验。

        最后,还是达尼兹先伸出手,试图从格尔曼手中拿走那杯万恶的冒着粉红泡泡的半透明液体。

        他捏住杯壁,手上发力,以力量见长的猎人却没能让那小巧的玻璃杯移动分毫。

        安德森看着达尼兹手背青筋鼓起,如同逗乐般的和格尔曼保持着一人捏杯一人推杯的动作一动不动,最后又满脸无奈地松开手望向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心而论,他还是挺好奇格尔曼·斯帕罗喝醉酒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放任冒险家一直这么喝下去。

        要真这样他迟早会一头撞在桌子上睡过去的!

        而他这样不知状态如何地独自睡在酒吧,还是海上的酒吧里,这确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对他人来说的危险,当然,也或许有那么一些对自己的成分。

        不过肯定还是前者居多的。

        于是在看到格尔曼又一次举起手中酒杯的时候,安德森毫不犹豫地将手挡在了杯口:

        “别喝了,格尔曼,你喝醉了!你想今晚在这里过夜?”

        出乎预料地,他看到格尔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着他听见格尔曼有些含糊地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格尔曼……”

        随后他幅度很低地勾起嘴角,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你们认错了吧,我不是格尔曼。”

        他说完这句话,自顾自地又移开酒杯,似是自言自语般又低声喃喃了一句:

        “格尔曼怎么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格尔曼为什么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达尼兹皱起眉看向格尔曼,然而他的思绪由于发现冒险家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酒杯凑至唇边而被打断。

        于是那抵住下唇的酒杯又一次被另一只手挡住了。

        “那你是谁?”达尼兹感到被欺骗的不悦,但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疯狂冒险家怎么可能轻易说出自己的真名,他的身份不都是伪造的吗!

        接着他收到了一个似乎是饱含鄙视和迷惑的眼神。

        格尔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傻子。

        然后在安德森嗤笑出声之前,格尔曼扒开了几乎要捂住他的嘴的那只手。

        “你疯了!你都醉成什么样了!”达尼兹一把推开玻璃杯,杯子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白色的透明的小碎片像是海洋里的泡泡,沉浮于淡粉的酒液间。

        他愣了愣,没想到这次的尝试会如此的轻而易举。

        然后两名猎人同时看到格尔曼眼底水雾愈发朦胧,眼角积蓄起液滴。

        这杯酒,怎么了吗?

        不至于吧疯狂冒险家先生!

        达尼兹惊恐了,安德森也惊了。

        惊恐归惊恐,求生欲还是有的,达尼兹挂着一脸想剁手顺带自扇一巴掌的表情手忙脚乱地从旁边取来一杯淡啤酒递给格尔曼,动作却在看到格尔曼的表情时僵住了。

        他们看到那张消瘦冷峻的脸上勾起一个淡淡的笑,随后那笑容逐渐扩大到几乎是夸张的地步,他们看到格尔曼眼角的液体终于滑下,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到能让人笑到断气的事情,又像是看见了这世上深藏至极的悲剧。

        “我醉了,我喝醉了?是这样吗?

        “所以这一切都是梦吗,是假的的吗,是虚幻的啊,是不存在的啊……”

        他的脸上是狂喜,眼底却是满溢而出的悲哀。

        “我喝醉了,我疯了,哈哈哈,我疯了?”

        他说着纯正的鲁恩语,发音标准流利,似乎就是土生土长的鲁恩人,似乎几个小时前吐出艰涩拗口单词的人不是他。

        “喝醉的是谁,疯的是谁?

        “原来是我,原来不是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

        达尼兹愣愣地看着格尔曼笑到撕心裂肺,笑到喘不过气,笑到眼神失焦,笑到泪珠不断滚落,似乎是看到了挣扎翻滚于波浪间的孤舟。

        然后他闭上眼,似乎陷入了永眠,又好像终于沉没海底。

        安德森也愣愣地看着,并在心底为自己之前关于格尔曼醉酒后反应判断的结论打上了错误的标记。

        果然还是那个疯狂冒险家啊……

        金发的猎人心里忍不住涌现很多感慨,但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事情发生地突然,也结束地让人猝不及防。

        安德森耸耸肩,推了推还在愣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达尼兹的肩膀,率先坐回原位,继续端起了酒杯。

        达尼兹想了想,也跟着坐好。

        两人静静地坐着,似乎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时不时一人引起一个话题,他们交谈两句便草草结束。

        直到网格玻璃窗外的阳光逐渐黯淡,绯红的月光将世间万物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你说,就这么把他搬回去应该没问题吧,安德森?”达尼兹犹豫了两秒,做出了决定,“按照船长的说法,他要是陷入沉睡,应该不会这么几个小时就醒来。”

        “谁知道呢,不过应该没什么危险就是了,疯狂的冒险家总不可能有起床气吧。”安德森笑着,丝毫没有不应该瞎立flag的自觉。

        “你闭嘴!”达尼兹面色难看地瞪了安德森一眼,随后扭过头,语气放轻、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正趴在桌上的格尔曼,“……格尔曼,咱们先回去吧?”

        他突然想起眼前的疯狂冒险家真名似乎并不叫“格尔曼·斯帕罗”,开口前先卡了壳,却又因为不知道冒险家的真名只能叫出“格尔曼”。

        所幸,醉意稍退的格尔曼成功听到了他的请求并转动几乎被酒精麻痹到无法运转的大脑反应过来似乎是在叫自己,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神使,眼中的清明一闪而逝。

        他没有出声,只是一边被搀扶着一边默默地歪着身子站起身来。

        当格尔曼被两名猎人一左一右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红月当头的午夜时分了。

        达尼兹架着格尔曼一条手臂,鼻尖萦绕着独属于格尔曼的海浪似的气息,夹杂着酒精的味道,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些微醺。

        也许是没有刻意的压制,格尔曼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俨然就是一副长期将大脑浸泡在酒精里的人的表现。虽然这对达尼兹来说也不算什么就是了,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却完全没想过格尔曼·斯帕罗这样强大、神秘、疯狂的人也会有一天和街边的混混海盗们作出同一副姿态。

        就好像他永远无法接受美丽端庄的船长和那些粗糙暴虐的家伙们是同一类人一样。

        格尔曼也是这样,不过现在二者之间的不同大概就是这酒精味都无法遮掩的浓烈的味道,格尔曼身上让他显得斯文有礼、冷酷疯狂的味道,很好闻,达尼兹很喜欢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达尼兹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幅画面:

        其中有躺在他的腿上,将柔软肚皮暴露出来的黑猫;

        有面色茫然地看着手里的黑色长风衣和丝绸礼帽的男子;

        有发音古怪艰难地吐出“甜冰茶”这个词组的疯狂冒险家;

        有面色自然地认为安德森是一名画家的格尔曼·斯帕罗;

        还有……

        盯着罗塞尔大帝发明的餐具和酒类发呆的他;

        站在城外山脉废墟间孤寂沉郁的他;

        喝醉后笑到痛哭流泪的他;

        他似乎对这个世界感到十分陌生,对罗塞尔大帝有关的东西格外在意。

        达尼兹又想起了格尔曼周身总是飘荡着的若有若无的碧波海浪,弥散着淡淡的清凉悠远。

        他曾因在格尔曼身上感受到的那咸涩的、清爽的、幽暗深邃的气息而将对方比作海洋,作为敌人令人畏惧作为盟友绝对可靠的大海,现在看来,他觉得更恰当的比喻是海面上的孤舟,孤舟沾染的是海洋的毁灭气息,穿梭于茫茫人海却只是掀起晃荡的水波终被平息不留痕迹。

        海洋会变迁,会干涸,会被污染,会破败不堪。

        何况是孤舟呢。

        孤舟会漫无目的——或是可能抱着谁也不知道的目的——地航行,在恐怖的海浪中被扔高被抛落,它会路过各种各样的岛屿和大陆,或繁华或荒芜,或安全或危险,但它永远不会为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停留。

        达尼兹算是其中一个。

        他突然感觉很不舒服,很愤怒,也很无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一如他曾经喜欢着船长,但达尼兹很清楚,强大、神秘、美丽的船长值得更好的人,自己太弱小,也没有足够的学识。

        所以他放手的时候几乎是释然的,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释然。

        现在不是一样的吗?格尔曼·斯帕罗——也许那不是他的真名,但无所谓了——也很强大、神秘、冷酷,也许不能说知性、美丽,但确实如安德森说得那样,他长相不错,“有种冷峻的美感”。

        但在认识到这一点后,达尼兹却感觉自己可能不会如同想象中那样释然。

        相反地,他非常在意,格尔曼周身缭绕的气息几乎要在他的心底扎根,成为他永远解不开的一道结,而他迟早会被那道结勒死在这无尽的海里。

        格尔曼身上的味道里,那独特的气息——

        大概……

        隔着似乎是保护他人用的、裂开缝隙的屏障,达尼兹隐约能够闻到,能够嗅见。

        不是也不同于咸涩,不是清爽,不是幽暗深邃。

        是冷然的、凌冽的、能把人淹没令人窒息而死的。

        就像是现在这样,格尔曼一条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整齐的黑色袖口和洁净的白衬衫都与他身上那浓郁到醺人的酒气格格不入。

        或许用安德森的话来表述,尽然就像他说得那样。

        那大概是孤独

        他知道船长常年漂泊海上,远离教会和故土。

        就像他自己,也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和亲人,他也感受过孤独,虽然他有善为人师美丽优秀的船长,有经常互损却友情牢靠的“铁皮”“水桶”他们,有愿意听自己吹牛的小弟和下属,有天天对他一脸恭敬的喊“神使大人”的神弃之地子民们。

        哦,还有安德森这坨狗屎,虽然嘴欠但有时候对他完成任务还挺有帮助的。

        但他偶尔还是会在一个绯红月光宁静照耀下的夜晚感到孤独。

        船长应该也一样吧,因为海洋波光明媚的馈赠之下是深黯的海底与孤寂的沉船骸骨。

        但是……

        但是,

        ——格尔曼身上的是一种他从没见过,从没体验过也永远无法体会到的孤独。

        孤独得就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呢?

        达尼兹突然很想大声质问,质问格尔曼·斯帕罗,也质问自己。

        “……”

        夜风吹来,吹乱了达尼兹还没怎么认真打理过的头发,这也让他突然意识到漆黑的夜似乎被什么照亮了。而后肩膀一沉,达尼兹转过头,望向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的格尔曼。

        格尔曼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天空,星河与流光,璀璨与绯红于是坠入了他暗金近黑的眼瞳,就像是那里映着海洋,映着星空。

        那一片星空随即被点点沁出的水汽模糊到柔软而扭曲,达尼兹皱了皱眉,心下慌了,一边有些因摸不着头绪而焦急地想着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差错,一边下意识跟着向天空看去。

        黑色天鹅绒般的幕布之上,只有层叠的繁星与一轮散发着旺盛血光的绯红之月,甚至连舒卷的云气也被徐徐的海风吹散了。

        安德森只是瞥了一眼那与往常的血月别无二致的夜空,就收回视线,他听到格尔曼的声音还有些暗哑:

        “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里?”

        “这是拜亚姆,我们要回,呃,教会?”他看了眼达尼兹,确定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海神教会,你昨晚应该还在那里过了夜。”

        格尔曼的目光有些放空,显得呆滞,盈满了各种陌生的情绪。

        “教会……海神……”他语气飘忽不定,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梦中的呓语。格尔曼此刻的神情很茫然,很陌生,又有些了然,像是以往从来只在书上见过这两个词一样。

        “对不起,我不想……‘回’到那里。”

        “那你想回哪里?”达尼兹试探着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地,他总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然后,达尼兹又一次被那冷然的孤独气息埋没了,夹杂着淡至虚无的浪花海鱼的咸涩,海风扬帆的清爽,与驶向未知般的幽暗深邃,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厚厚屏障下格尔曼身上那无比令他在意的气息。

        猎人们听到格尔曼望着天空开口,用低哑的嗓音吐出了两个全然陌生的音节,那语言古老而韵律优美,似乎是跨越了无尽的历史长河,裹杂着浓厚的情感奔涌而来。

        但是他们只是都面色茫然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从对方的脸上得出咱们半斤八两这个结论。

        “……这是什么意思?”达尼兹率先看向格尔曼,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月下的冒险家收回了视线,他懵懵地看了看两名猎人,垂眼思索后露出恍然的表情,似乎才刚刚找寻回自己的记忆。

        他张开嘴还能吐出残留着的浓浓的酒气,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清醒的样子。

        格尔曼微动嘴唇,用流利的鲁恩语轻声吐出一句话,然后没有再管留在原地发怔或思索,面色各异的两人,小幅度摇了摇头,率先向着海神教会的方向拖着踉跄不稳的脚步走去了。

        “先回去吧。”

        达尼兹赶忙追上去,从一边扶住格尔曼,安德森看着他们,加快了脚步。

        有疯狂冒险家在的拜亚姆城的夜晚街道十分安静,海风是干净清凉的,路上甚至没能遇到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他们着格尔曼一起逆着夜风穿行,向后扬起的黑色衣摆也好像带着他们一起融入了这个令人不自觉就身心安宁下来的夜晚里。

        达尼兹大脑放空地轻嗅着混入丝丝缕缕酒气的格尔曼的味道。

        也许在这一刻,他能够短暂地停泊。

        ……

        夕阳坠入海平线,天色稍黯,达尼兹披着斗篷独自沿着舷梯登上了黄金梦想号的甲板,这个时候他其实是有些迫切而不舍的。

        迫切于什么,不舍于什么,其实都也只是一个意思罢了。

        达尼兹没有立刻加入海盗们的篝火与狂欢之间,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船舷旁边,感受着海风裹挟着海洋的味道扑面而来,好像也在推动着他回味些什么。

        咸涩、清爽、幽暗深邃。

        唯独没有孤舟才会携有的潮湿气的冷然与凌冽。

        “头儿!来吃烤肉啊!”

        曾经的知名大海盗有些恍惚,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听到这声呼唤的他心底涌现熟悉的喜悦和得意时,不免因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单薄身影感到些悲哀。

        狗屎!真是没救了……

        “不了,你们先吧!”他摆了摆手,没有转身。

        突然,他感觉肩膀一沉,一条胳膊毫不客气地重重搭了上来。

        “搁这嘎哈呢?一个人装什么忧郁?”“铁皮”一手还端着杯啤酒,远处的火光远远投过来,淡金的液体同烈烈的篝火在玻璃杯上反射出热闹的金红色光芒,晃得达尼兹忍不住眯了眯眼。

        “就是啊,新来的那小子火候不行啊,还是咱‘烈焰’大人你行!”“水桶”也捏着几根带着少许焦黑的肉串,一条手臂从另一侧拦住了达尼兹。

        “去去去,想事呢,别烦我,”达尼兹莫名感到些有什么被打断的烦躁,连带着头上的焦黄色头发都炸起了不少,他屈膝弯腰双手一搭,挣脱了两名损友的包围圈,“吃你们的烤肉去!”

        “哟,真生气了?什么事啊这?”

        “说来给兄弟听听,兄弟帮你出主意!”

        达尼兹撇了撇嘴,面上做出不屑的样子,心里却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往:

        “告诉你们也没用,这种事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就像我一样。

        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只是在“铁皮”“水桶”他们故意的嘘声和不明显的配合下打发他们走了,达尼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向船长室。

        叩叩——

        “请进。”艾德雯娜清冷听不出感情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来。

        达尼兹好像没有太过于激动,只是又将在信上简略提到的关于格尔曼已经恢复的事情又详细复述了一遍,然后回答了自家船长几个相关的问题后,沉默地立在原地。

        艾德雯娜放下手中记录用的羽毛笔,待脸上思索的神情褪去,她看向沉默不语似有纠结的水手长,问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

        达尼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无措,又有些茫然,最后归于决绝和坚定。

        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道:

        “船长,有一种语言我不是很了解,关于它我只知道这个词汇……”

        达尼兹随即回忆着那天晚上格尔曼的发音,有些艰涩拗口地跟随着记忆里的虚影复念出那两个古老神秘的音节。

        天知道一向在学习上记忆不好的他是怎么记得那独特古怪的发音的。

        “您知道那是哪里吗?”

        然后他期待地等待着回答,他看见艾德雯娜的眼中先是闪过近乎微不可查的惊喜和欣慰,紧接着便是沉思和疑惑,最后化为了满满的好奇和求知欲。

        他看见艾德雯娜眉头微锁着摇了摇头:

        “我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这种语言的线索,如果有更多的词汇读音作为参考,或许可以依据词根找出与其演变相近的语言从而破译它们。”

        一瞬间内心的失落近乎要喷薄而出,很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达尼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内心稍稍的安心与庆幸。

        “那是格尔曼先生告诉你的地方?”

        “是的。”达尼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它是一个地名?你有询问过它的含义吗?”艾德雯娜站起身来,双眼发亮,满含期待地看着达尼兹。

        “对,格尔曼跟我说……”达尼兹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海浪包裹着,眼前是独行于红月下的孤舟,冷然的味道远远飘来,于天空之下,逸散满了整片大海之上。

        “——它们合在一起的意思是,家乡,心灵与精神的归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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